摇滚乐,青春的汗,穿白色球鞋的女孩,
和街角被我们踢飞的可乐罐。

洋灵] 小朋友

 

一切属于他们。

 

01.

 

等木子洋察觉过来时,他已经越界了。队长明察秋毫,试图就此和他谈一次话,木子洋只是闭着眼,来来回回摆手不配合:“他还是个小朋友呢。”

 

他还是个小朋友呢。当然,迈过一米八大关也好,等明年他成年了也罢,在1994年的木子洋眼里,2001年的灵超会永远是个小朋友。现在则更是如此,他有充满胶原蛋白的脸,有蓬松柔软的深蜜色头发,有澄澈又黑白分明的眼睛,有总是扬起来的嘴角和讲话时的尾音,有全世界都喜欢的、在糖罐里浸润出的温顺又甜蜜的性格——他还是个小朋友呢。

 

可木子洋之所以要闭着眼摆手,也无非是因为,眼睛已经藏不住他对小朋友的心动。思来想去,在所谓时尚圈浸淫了太久,见过牛鬼蛇神,会最终沉迷于那样纯粹的天真,并不让他自己意外。

 

要让自己接受这件事很简单,要向别人承认这件事却很难。灵超考完期末从学校直接赶回公司,随手扔了书包,蹦蹦跳跳冲进练习室,从背后熟练地挂在上正擦汗的木子洋的后背:“洋哥!”

 

木子洋被吓了一跳,手却已经下意识去握那他的膝弯。他轻车熟路地把人背稳了才转过脸看他,那张青春的脸放大了抵在他汗湿的肩头,校服领子压皱了也不管不顾笑着,眼睛弯成两道晃动的月牙。

 

木子洋把人颠了颠,压低声音问:“又吃糖了?”

 

灵超勾紧他的脖子,把下巴蹭上去一点,两排小白牙夹着一颗奶糖,含混不清地答:“偷吃的,别告诉他们。你吃吗?”

 

素颜的灵超看起来甚至不到十七岁——大概十三岁左右的样子。总之是绝不会勾引人的年纪,但木子洋觉得自己受到了勾引。他只能把持住喉结不让它像变态似的上下滚动,弓着背把灵超放下,催他换好衣服来训练。队长在一旁连连附和。

 

“洋哥,连你也不疼我了!”被热带鱼拽走的小朋友委屈极了。

 

木子洋低下头笑着,捏了捏眉心。

 

小朋友,你不知道我有多疼你。

 

 

02.

 

木子洋并不是没有怀疑过,会不会是他把灵超想得太小了。不是体能训练的时候,不是收拾行李的时候,也不是进鬼屋的时候——是自己讳莫如深、遮遮掩掩偏又注定藏不好情绪的时候,会不会把他想得太小了。

 

灵超是谁?是写过“这一把过往的热情,我想浓浓地相守,淡淡地相依”的青春疼痛文学少年作家,是沙河市某中学收情书收到手软的校草,是放在遍地漂亮男孩儿的综艺里还发光的小王子——天真归天真,他总不傻吧?那些蛛丝马迹,他多少是该发现了。

 

于是木子洋更难受了。如果说世上有什么比喜欢上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傻的小朋友更惨,那就是喜欢上一个什么都懂但不喜欢你并不动声色的聪明的小朋友。

 

但这念头在灵超反复成为木子洋专属挂件之后渐渐消散了。录视频时斜挎的、体训时腰间的、合背影照片时手提的,灵超日复一日地黏上来,木子洋日复一日把他扒下去,然后在小朋友露出被人偷了糖似的委屈脸时怂了吧唧地把他亲手挂回去,并费心费力解释一番——小弟,洋哥怎么会嫌弃你呢?哥哥把最好的都给你,哥哥帮你藏糖,哥哥都听你的。

 

你看,你看,你越来越完蛋了。木子洋咬牙切齿,心跳如鼓,下意识恋恋不舍地摩挲着小朋友绕在掌心里白净的指节。

 

被爱的人,哪会是普普通通的小朋友?都是祖宗。

 

03.

   

   木子洋自认为是个比灵超能哭得多的人。这没什么丢人的,灵超是小朋友嘛,没经过人生沧桑,心宽,压腿时疼得掉了眼泪也笑个不停,平常则笑得更多,明晃晃又清亮,好像这世上谁也不欠他的——事实上,以自己为首,大家确实多多少少惯着他。灵超笑得太多了,木子洋甚至担心他眼角长笑纹,寻思着给他送眼霜。

 

木子洋怎么也没想到,小朋友在他面前第一次正儿八经地掉眼泪,还是自己给惹的。

 

其实木子洋自己觉得很没有什么,他已经过了那个为自己的不如意伤心的年纪了。病了一个多月,嗓子哑得几乎失声,挂水挂得手背上没有一根好血管,训练跟不上,基本功又不够,一把年纪了,怎么能在这个遍地鲜活的95后的节目里抢得上眼?

 

鲜活的95后。木子洋又想起了小朋友,嘴角情不自禁扬起来。他就是那样的存在啊,哪怕在充满低气压的台下想起,都会让木子洋觉得有一束光洒在身上,把每一根紧绷的病痛的神经熨得服服帖帖。

 

他的袖口突然被人拽住了。木子洋不需要回头就知道是谁,他把发青的手往袖子里缩了缩,故意不回头,想逗逗他的专属挂件。

 

细白的温凉的手指却不由分说地探进去,捉住了他的手,拽出来。很强硬,但也很小心,像对待什么易碎物品似的,用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浮肿的血管。

 

接着一滴液体砸在他手背上。木子洋正怀疑是自己的手肿得产生了错误的触觉,身后那个人的眼泪却像证实似的,一滴接着一滴掉下来。

 

木子洋愣住了。

 

他发誓自己在转身前预谋好了要轻松地告诉他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洋哥一米八八顶天立地走南闯北,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可一转身,他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灵超在哭。灵超拉着他的手,不出一声地哭。他是灰蒙蒙世界里唯一一抹亮色,水蓝衬得他肌肤胜雪,眼圈就显得更红。眼泪顺着他又瘦了一圈的小脸往下流,抹也抹不完,连蓬松的头发都委屈到塌下来。

 

是我把小朋友惹哭了。木子洋在那一刻蒙受了几年未曾出现过的窒息似的心痛,俏皮话如鲠在喉,咽喉痛得愈演愈烈。他想拥抱他,最后却只能回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心口上。

 

对不起啊,小朋友。

 

 

04.

 

灵超消沉又生气。消沉木子洋上不了舞台,生气他病那么严重了还藏着掖着,又生气自己之前看不出来,总之几个小时没好好和他洋哥说话,好声好气给送糖也于事无补——可以说是破纪录了。

 

来拉手的是你,不理人的也是你,木子洋拿小朋友毫无办法,怕传染又不敢太缠着他,就眼巴巴地等他消气。四个人在怪异的气氛里吃完晚饭,卜凡说要去练习,灵超一蹦老高挂人身上,说带他一个。

 

木子洋丢了专属挂件,心里很不是滋味,前两天刚退的烧好像卷土重来,又开始头重脚轻。

 

养病重要。木子洋分得清轻重缓急,慢悠悠收拾完东西取完快递,经过练习室时还是不由自主看了一眼。小朋友刚过完一遍,背对门口跟一群人围坐着聊天。嫌额前的碎发麻烦似的,揪起一个小辫子来,随着他手舞足蹈地说话在头顶一晃一晃。

 

木子洋又笑了。灵超皮肤白,一运动就上脸,从正面看,肯定像个小苹果。

 

和他聊天的练习生发现了木子洋,指给他看。灵超怎么不高兴也不能传出什么坤音不合的传闻,只能走出来见他。

 

“找我干嘛啊。”小苹果气鼓鼓的。

 

“没找你,取快递刚好经过。”木子洋给他展示怀里的箱子,哑着嗓子回答。他就这毛病,小朋友越可爱越想逗他,看人穿恐龙睡衣也想踢一下屁股。

 

灵超转头就要走。木子洋立刻端正态度,认认真真说:“小弟,洋哥错了。”

 

“错哪了?”

 

“不该上不了台。”

 

灵超翻了一个教科书级别的白眼,又要走。木子洋赶紧补充:“不该欺君犯上隐瞒病情!”

 

这总是标准答案了吧?

 

可灵超不说话了,又低着头。木子洋突然觉得紧张,像在等待宣判。

 

“你总是把我当小朋友。”

 

小朋友抬起头轻轻地说,轻得像叹息一样,轻得走廊上的声控灯都灭下去。

 

时隔几个月,在随时会有人出现的只有练习室透出的微光的走廊里,那张青春的脸再次在木子洋视线里放大。熟悉的奶糖味儿凑近了,又撤开了——木子洋手里捧着快递箱子,毫无还手之力地接受了来自一个踮着脚的小朋友的吻。

 

05.

 

“你不是说他还是小朋友么?”

 

“现在是我的小朋友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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